关于汉语流水句的语义表达问题

徐思益  新疆大学 人文学院

一

    汉语流水句的提出首见吕叔湘《汉语语法分析问题》。他说：“因为汉语口语里特多流水句，一个小句接一个小句，很多地方可断可连。 吕先生提出流水句，似乎想用它来取代通常所说的复句。吕先生主张用小句而不用分句的名称，说“小句是基本单位，几个小句组成一个大句即句子。这样就可以沟通单句和复句，说单句是由一个小句组成的句子。旧他在讨论汉语单句、复句区分的复杂性时说：“总之，像汉语这种不爱搞形式主义的语言，要严格区分单句和复句，确实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。本文不讨论汉语单句、复句区分问题，只说吕先生提出的流水句。既然流水句是一个小句接一个小句，它的范围仍限定于句子，而不是超句子的句组。一个小句能够与另一个小句连接起来，必定有内在的语义关系和外显的句法结构，否则不能成句。这就是本文研讨的主要问题。

二

    我们拟用语料先举一组例句，考察一下流水句及其语义表达形式。
例(1)：(他决定去拉车。就拉车去了。赁了辆破车。他先练练腿。第一天没拉着什么钱。)第二天的生意不错．可是躺了两天。他的脚脖子肿得像两条瓠子似的．再也抬不起来。 (《骆驼祥子》)
    例(1)共4个语句，总共算是句组。括号内的3个语句算是上文。最末这个语句才是流水句，其中包括4个小句，一个小句接一个小句，组成一个大句。这个流水句的第一小句“生意不错”，是什么意思?联系上文看，是说“拉车”；“拉车”算什么生意?必须联系语境(人物生活环境)才能知道是指卖苦力拉洋车。第一小句与“可是”后续的3个小句有什么关系?既然知道是做卖苦力拉洋车的生意，并且“生意不错”，根据生活逻辑(或说生活常识)推导，就要腿跑得快，甚至整天不停地拉着车跑，结果他的脚脖子跑肿了(肿得像两条瓠子似的)，“(腿)再也抬不起来”，所以“躺了两天”。这就是这个流水句表达的具体意思。这个具体意思，字面上没有，是根据生活逻辑推导出来的。但是，这个意思不是逻辑蕴涵(entailment)，也不是语用隐涵(implicature)，倒像吕叔湘说的“意思里有而话语里不出现”的“隐含”。回不过，这里的“隐含”不是简单的名词或动词，而是许多话语了。
    语法不研究具体句子的具体意思，因为那是无规律可循的。语法只研究句子的结构模式及其所负载的语义关系，它给予具体句子一种投影，赋予语言一种有条理有含义的性质。拿例(1)这个流水句来说，以联结词“可是”为标记，第一小句与后三小句之间是偏正关系。“可是”后是正句，是语义重心所在。第二小句“躺了两天”与第三四小句之间是因果关系，先说结果，后述原因，使第二小句语义突显。第三四小句之间也是因果关系，前因后果。这种小句之间的种种关系，表现出句子结构模式的层次性，其隐性关系是逻辑语义结构，而显性关系是语法形式，这就使语言具有可理解的性质。还要着重指出，“可是”是这个流水句必不可少的语法标记，缺少它就不得其解。再就各小句内部结构看，“躺了两天”指谁?这个表述是空位，势必要从上文去找出先行语词；即使跨句界找出“他”作为表述的主体，但还必须进一步找出“他”所指代的个体名词，即要回溯语境找出“他”所指代的“祥子”，这单凭上下文还不够。“抬不起来”这个表述也是 ，根据逻辑推断，拉车把“脚脖子”跑肿了，应该是指“腿抬不起来”，可上文字面上无“腿”，只有“脚脖子”，说“脚脖子抬不起来”，有悖于语词的选择限制(selection restriction)。但是，人们的生活常识知道，“脚脖子”是“脚”的固有部分，而“脚”又是“腿”的连肢体，这句话也就可以理解了。
例(2)：晚上愿意还吃我。六点以后回来。剩多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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